《姊妹》

国际航天会议第3期。

太阳光透过加了滤光片的窗投射到每一位议员的桌子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尽管滤光片已滤去大部分光线和各种辐射，没有热度的白刺刺阳光还是照得有些令人发瘆。

“千百年来，”发言人响亮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人类都在探讨地外智慧生物是否存在。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找过太阳系所有已知行星，但答案是——无。但我今天想阐明一点，太阳系中还有个地方没找过，那就是——我们永远无法在地球上看到的太阳对面。

莱特的手指在议案上敲着交响曲，发出钝钝的声音抗议着。又来这套了。他想。假如真的有一颗行星在地球轨道上、在永远无法碰面的太阳对面，那么这颗行星就必须具有与地球一样的质量，一样质量的卫星，甚至体积、物质组成都得一样……这种可能在宇宙中都小的可怜，何况在区区一个太阳系……

“……所以目前我打算提出一项草案，就是把探索地球轨道另一面的任务加到即将发射探索天王星的飞船‘烈火三号’上。请议员在下个议程投票表决。现在有问题请提问。”

一个小个子议员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光头在大大减弱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滑稽可笑。他本人却不被周围细小的”吃吃“笑声所动。他沉静地说：“可以允许我提出问题吗？”

“请说。”发言者也一样冷静。

“我认为这项提议极不合理。首先，重新设计轨道和飞船燃料开支是时间与资源的浪费。第二，假如宇航员降落在未知行星上，您如何保证他们不被此星所困？”

发言人微微一笑：“两年后天王星将要与此‘未知行星’排成一直线，燃料不用担心。而且控制中心会用最先进的通讯工具与他们保持联系。更重要的是，宇航员已自愿签下‘生死书’，问题解答完毕。”

投票结果，55%赞成，32%反对，13%弃权。提案以微弱优势通过，小个子议员气得浑身发抖。

休会期间，莱斯走在空间站的通道里。通道上空无一人，唯有白刺刺的阳光照射进来。他突然发现走廊的另一头有个人影。他定睛一看，小个子议员正神情严肃在那里站着。莱斯走过去问：“你为何要反对这个议案？”

这位名叫奥斯的小个子议员抿紧嘴唇，对着窗外明亮的星辰思考了好一阵子，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认为在轨道另一面有质量的大家伙并不是一个行星。”

“黑洞？”莱特吹了一声口哨。“这可不好，黑洞可不是让太阳引力牵着到处跑的小宝宝。它早就会张着大嘴把地球一渣不剩地吞噬掉。”

奥斯没有理会身边年轻议员的讽刺，继续神色严肃地望着星辰，他沉浸在思考和回忆之中。

某一星系。

“你瞧我发现了什么？就在透镜边缘，放大倍数……对了，你仔细看看吧。”

“哇哦，快算算它的位置……我想今年的伊塔奖是我们的了。”

霍夫塔狠狠地锤了伍德一下，后者痛得吱哇乱叫。前者忿忿地说：“要不是你整天嘈嘈着伊塔奖，我们早就不知道发现到哪一步了呢。”

“四光年……真不赖，这比‘镜’有趣多了。”伍德眼不离屏幕发出一声赞叹。

霍夫塔狠狠盯了伍德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闭嘴，‘镜’不是一个好东西。”

“镜”是他们第一批太空实验的产物之一，它是个黑洞，现在被缚在恒星系的引力网中。当年制造这个黑洞的目的就是作为保护行星的屏障。自从“镜”被制造出来，公开报道的小行星撞击便少了很多。然而霍夫塔发现这个引力网很不稳定，“镜”随时有可能跑出来大肆吞噬周围的一切。

一艘太空船飞进太阳系，慢慢推到了地球的轨道上。它仔细地调整自己绕太阳公转的角速度，待到一切就绪，它的光芒开始消退，慢慢地，它看起来就像一艘弃船。然而它的侧面有了些动静。一点光芒霎时亮起，一艘小小的太空舱从太空船上分离了出去，绕着一个巨大的半圆，向它的目的地出发了。

一颗石灰色的星球出现在太空舱的面前，越来越近，上面暗色的环形山和盆地渐进渐清，然而太空舱似乎犹豫起来。

“什么？啊……”导航员看着显示屏上这颗巨大的灰色星球感到非常疑惑。控制中心说他们要探索的行星是蓝绿色的，跟母星很像，并不是石灰色的啊。控制中心也是，上次发过去的报告，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他们是故意要看笑话吗……

“控制中心竟然没有发进一步的指导？”舰长问道。

“没错。”导航员回答。全舱陷入奇怪的静谧之中。

石灰色的星球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快发动推进器啊，别撞在这颗石灰上了！”

分离舱郁郁寡欢地绕过石灰星球。然而他们刚刚离开背日面，眼前一幅光景让分离舱的气氛立刻转了180度。惊叹声从他们口中流出，全舱的船员目不转睛地盯在屏幕上那个新的漂亮星体，以至于他们必须暂时把控制权交给电脑。随着距离慢慢缩短，这颗星球的颜色从简单的蓝色渐渐分成白色、绿色，还有黄色点缀其中。澄澈的蓝色还是占据了大部分星体。白色随时间如梦如幻地变换着。

“宇宙啊，它就是我们的姊妹……”

“另一个地球！”

舰长下令降落在此行星北纬30°的一片绿洲上。经过一番紧张的勘测，气闸打开了。

“氧气含量约30%，与母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它的卫星好大……”导航员兴奋地说。

一行人立刻在这颗伊甸园般的星球上展开分工。他们把仪器从船舱里搬下来，以极高的效率检测了这个行星的水、大气和土壤的组成。待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舰长发令给控制中心发信息。然而这时，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

控制中心已经有至少一天没有与他们联系了，这与以前一小时一次的联系差得太多了吧……

有人幽幽地说：“难道是‘镜’……”

绿洲上一阵冷风吹来，每个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个字令他们心惊肉跳。难道自己的母星已经……

分离舱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是母舰发来的信息。里面的人以一种气喘吁吁的、扭曲的声音说：“舰长，舰长，紧急情况，控制中心连接不上了，而且我们根本收不到母星的任何讯息……”

可怕的预言验证了，他们无家可反，要么回到母舰上等死，要么留在这颗未知行星上面对未知的情况……

几天后，分离舱上的食物吃完了。宇航员们在分离舱里苦闷地坐了一个小时。突然，有人说话了：“前几天的生物勘测里好像显示附近的一种果子没有对我们有害的化合物，似乎可以试试。”

舰长同意了。他派了一个宇航员出去找，而自己带着几个人在几百米外看着。这个宇航员慢慢走进那片结着一个个淡红色果子的树林，半小时后，捧着一堆这种果子出来了。然而在离舰长还有一百米时，一道黄光一下子窜过他的脚上，他尖叫一声，立刻把怀里的果子洒了满地，紧接着蹲下来捂住了脚。

舰长见状立刻跑了过去。这个宇航员已倒在了地上，神色痛苦，嘴唇发紫。他脚上有两个流着殷红血液的针刺状伤口。舰长立刻叫旁边一个人去分离舱取药。不料还未等到药取回来，宇航员脚上的淤青血液开始蔓延，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最后蜷缩着不动了。其他人见状，感到无比震惊悲伤。舰长则是深深地担忧——地球上并没有毒性如此强烈的生物，接下来如何应对？

几天后母舰上的人也来到了新行星。从气闸出来的人个个神情严肃。母星永远无法回去了，他们是母星留下来的仅仅100人。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舰长。

奥斯坐在家里的椅子上，出神地望着星空。手里抓着一个从撒哈拉沙漠中挖出的合金筒。筒内留下的信息一直在他脑中回荡：“……魔鬼帮助我们发现探索……伊甸园总要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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