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油》

1

我叫罗夏，一名修理工，因为一次意外，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本来正在为火箭的回收舱做检修，这个火箭原计划于今晚试射，但却因为读数异常而临时取消了发射计划，正当我进入回收舱时，火箭居然启动了。

强大的推力将我撞晕在舱壁上，当我醒来时，回收舱已经着陆了，仪表一片混乱，通讯系统和定位系统全部失灵。我好不容易用一根撬动打开了舱门，外面的一切却令我大吃一惊，昏暗的夜色下隐匿着一排破旧的平房，地上是随意堆放的钢管和类似建筑材料的东西，更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类似于蒸汽轮机的磨擦声，以及随之而来地面的微微震动。我起初认为我降落回了地球，砸到了某个平民窟里，然而这里似乎是另外的某个星球。我是后来才知道，这里也不是星球，而是一个巨型的太空站。

在震惊于眼前陌生环境的同时，我也见到了这里的第一个人类，虽然我不擅长生物学，但是后来我还是确认了她确实是和我一样的人类，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的语言是由英语和汉语混杂的一种语言，听上去毫无章法可循，在跟她的交流中，我大致了解到了我现在的处境，但是仍有很多没有搞清楚。

正待我打算详细了解她的语言，却被她突然拉进来角落，示意我不要出声，并小心翼翼地向外看，我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瞥了一眼，只一眼，便惊出一身冷汗，一队机器人正快速经过，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眼，但是我看到了那些机器人身上的机械结构，并不是地球上的那种伺服电机和电线的组合，反而更像是工业级的机器，充满了力量感，也不失灵活性，似乎是量产型的。它们是冲着我的回收舱去的，拉起来一圈警戒线，好像还要等什么人来，大概是有人在指挥它们，所有机器人的动作整齐划一，看来这里的科技虽然发达，但还没有到人工智慧的程度。

逃过了机器人士兵的巡逻，那个小女孩又向我讲了更多这里的信息。原来这里不是平民区，而是监狱，所有的罪犯都在这里生活，这个小女孩名字叫做楼小雨，父母都是罪犯，自打出生就一直在这里，他们靠机器人定时补给的营养品生存，同时熟练的躲避它们的巡逻，建立了一支起义军，虽然不知道这里的战争是何种形态，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2

虽然我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些时日，也尝过了这里的合成食物，但是还远远无法了解这个世界的全貌，根据小忧的描述，起义军会定期来到罪犯区，从罪犯中挑选他们的新兵，这似乎是我的机会，然而小忧带我找到起义军的时候，情况有些让我失望。

说是起义军，不如说是偷猎者，穿着很有风格的破布，个个身材壮硕，正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小忧把我介绍给他们的领队拉夫，我向他们简单的说明了我的目的，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这要能弄死一台机器人，就可以加入他们，拉夫向我展示了他刚弄到的一台，据说是他一个人吃手空拳打倒的，我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应该是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机器人巡逻小队是同一种型号，外形是模仿人类的关节结构，由非常原始的蒸汽机驱动，再看头部，已经被拧了下来，可以看到脖子里有几条电线，头部应该就是传感系统了。

这种蒸汽驱动功率大，但是十分不稳定，也许这个世界有更适合的液体作为动力，但是只要破坏掉就可以让机器人完全的瘫痪，我已经想好了对侧，边夸下海口，可以弄到十台，话一出口，不出意料地引起了他们的嘲笑，这次就让这些头脑简单的人见识一下智者如何战斗。

根据小忧的情报，我们成功的从我坠毁的回收舱里取回了备用零件，组装了对付机器人的武器，机器士兵配备了来福枪，但是巡逻的机器士兵并不会主动攻击，只要强光摧毁掉它的视觉传感系统，就可以轻松破坏掉它的动力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理想的方向发展，闪光弹并没能似乎没有起作用，机器人依然准确地找到了我的位置，好在小忧反应迅速，用钉枪解决了它的动力系统，我们一起扛着机器士兵的尸体回到了起义军的据点，虽然没能实现诺言，但他们仍对我击败机器士兵的方式表示惊讶，我对他们讲出了我的疑惑，他们这才告诉我，小忧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原来，这些低级机器人没有视力，只有收信号的装置，它们通过遍布罪犯区每个角落的摄像头来看，这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在小忧的认识里已经是常识，所以才忘记了告诉我。

我试图教他们用机器人的零件组装武器，但他们似乎有些排斥这个，也难怪，这些机器人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躲避的天敌，不过小忧学的还是很快，起义军在将我的情报整合之下，对抗机器人也有了一定的进展，然而好景不长。

3

一队机器士兵突袭了我们的据点，领头的机器人型号和别的不同，看上去有独立的视觉，在慌乱之中，我们的人被抓住不少，连同我在内，好在小忧躲了起来，机器人抓到我们后并不会处死，听其他人说，我们将被带到“上面”，被当成奴隶贩卖。

我们通过电梯向上运动，我这才发现，原本在地面看到的天空，实际上是一层显示屏，显示屏的上面，也就是“上面”的地板，后来我才知道，“上面”只不过是中层的下半部。

进入“上面”以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世界的颜色重新镀成了银色，搭配着彩色霓虹的灯，喧闹声代替了汽轮机的轰鸣，就像踏出了工厂的大门，立刻就来到了夜总会。

这里的机器人和那些士兵完全不同，身体由银色的零件构成，没有蒸汽和液压，取而代之的是精致齿轮和电机，使他们的动作更灵活，令我惊叹的是他们有着完全的自我意识，相比地球上的人工智能而言，这绝对是最先进的，我将他们命名为赛博人，区别于机器人的另一物种。

我被卖到一个年轻的机器人家里，她的表面几乎没有划痕，而且举止很灵动，从她的蜂鸣器里传出很细的声音，语言和人类的一样，她很喜欢音乐，家里有一架钢琴和一个竖琴，她可以同时弹奏，赛博人的肢体功率很低，所以需要雇佣人类帮助他们搬运生活用品，说白了就是电池。

在起义军中听说机器人奴役人类，恐怕是一面之词，我的主人其实并没有很严苛，然而这种想法只持续到那一天，那一天我去倾倒一次性用品，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具人类的尸体，不知到被丢进去几天了，却没有腐烂，一个娇小洁白的躯体，就像是用旧了的布娃娃一样，被随意的丢弃在了那里，身上有数不清的划伤和烧伤，不知道那一处是致命的，在这个世界，找不到土来为其安葬，我只好拖着她，偷偷的用机油进行了火葬。

我的主人发现了我的行迹，我本以为我的命运会同那具丢在垃圾桶里的尸体一样，然而她只是让我别再做这样的事。我不知道那个尸体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我的主人是否认识，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然而这件事情令我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虽然这件事并不会在对抗机器人的战争中产生影响，但是这件小事足以反映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我用钢管为我的主人做了一支笛子，她身上没有鼓风的装置，我又去找材料，做了一个泵给她装上，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能有感情，但是她吹奏了这只笛子一整天，我想大概是表示开心吧。我从她那里了解到，这里其实是人类和赛博人混杂的下半部，上半部住着贵族赛博人，他们有机器人做奴隶，当我们聊到起义军时，她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战争离她们这些平民很遥远。

根据她的描述，在赛博人之上，应该还有一种更高级的，我称其为安卓人，他们的数量屈指可数，在赛博人眼中就是神的存在，他们的思维更完善，更接近人，按照这种描述，这些安卓人仿佛就是各司其职的大天使，那在这些安卓人之上，一定存在着一个管理他们的——上帝。

4

礼拜即将开始啦，赛博人纷纷前往教堂，这次的礼拜和以往不同，这次圣母将会降临，我作为随行的仆人一同前往，见到了第一个安卓人，赛博人口中的圣母，外形像是人类孕妇，面容精致，带着淡淡的微笑，如蒙娜丽莎一样，让人迷醉，这也让我十分不解，为何更高级的安卓人，反而更像他们眼中卑贱的人类。

就在所有赛博人都在聆听圣母的教诲之时，起义军的小队突袭了那个教堂，将我救走，我不太确定我的主人能不能在这场动乱中活下来，因为我而给她带来了灾难使我愧疚不已，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流水线编号，希望我能在将来再见到她。

跟随起义军来到了他们的总部，这次看起来是正规军了，有整齐的制服和纪律，甚至还有一些空军力量，小忧也在队伍里，原来是她向后来赶到的援军展示了我改装的武器，才有了这次的救援行动，我也就成了起义军中的军械师，逐渐提拔为参谋，小忧也留在了起义军里。

公然袭击安卓人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那次事件的后果就是蒙娜丽莎，也就是圣母，加入了搜查起义军的行动，这使我们本不乐观的情况变得愈发艰难。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蒙娜丽莎的进攻反而暴露了自己的马脚，事实上她的真正目的是保护自己的油池，通过这种特殊的油，可以将人类转化为赛博人，然而这种技术在安卓人之中也是禁止的，这种转化人践踏了人类的尊严，同时也遭到赛博人的唾弃，这次血池事件的曝光引来了负责统领军队的安卓人军神，机器人部队和转化人之间爆发了混战，蒙娜丽莎在战乱中被摧毁。

5

血池事件暂时被平息，但是战争依然没有结束，在一次战役中，我遇到了第三个安卓人——幻影，她可以使自己和接触到的物体的进入亚原子状态，从而轻松穿过任何一面墙，或是炮火，她拉着我从起义军本部一路穿行到了上层的一间球状密室。

密室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精致的安卓人，和其他安卓人不同，她没有复杂的四肢，只有一颗头颅，她的目光凝视着一处，似是在发呆，但若仔细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脑内正激荡着汹涌的海浪，她正在做一件人类才能做到的事——的她的名字一样——思考。

尽管她明显高级于其他安卓人，但直觉告诉我，她并不是那个“上帝”，她开始缓缓讲述她的疑惑，宛如一根绳结，有清晰的始，也很容易找到末，但想要理清这个结是如何缠绕在一起的，就不能纠结在自己的循环之中，必须要借助新的思维，她看相屏幕中的火箭残骸，又看向我。

原来他们已经把坠毁在罪犯区的返回舱连同一些分级火箭的残骸一起收集了起来，并模仿这些残骸制造新的火箭，然而他们缺少一些关键部分，需要我来填补，这是劝降，我很清楚，但我更清楚自己的处境，我也看到了希望，回家，这个消失已久的念头在我心中重燃。

一面为思考工作，建造火箭，一面暗中联系了起义军，计划着对上层的攻击。在工作期间，我得到了全部的技术支持，我了解到，这里并不是星球，而是环形太空站，名字叫塔拉里亚，根据他们提供的星图，我当时乘坐的火箭应该是进入了某个虫洞，和当年的这个太空站一样，来到了这片遥远的星域，而不知道何种原因，这里出现了高级的人工智能，将这里不断扩建，也不知道是何种原因，这里出现了人类。

起义军如约向这里发动了攻击，安卓人的大脑被控制，军事和监视系统陷入瘫痪，人类的革命即将胜利，然而胜利的果实我无缘分享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启动火箭，回家，我不知道小忧会不会因为我的不辞而别心生怨恨，也不知道“上帝”倒地会不会对人类发起反攻，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我利用安卓人的科技恢复了当时返回舱收集的数据，成功的定位了虫洞，并奇迹般地第二次穿过了数十万光年的星空，我回到了地球，没人关心这次奇妙的旅途，塔拉里亚成为了我的一场梦境，我和一个普通人结婚，有了一个女儿，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当我仰望星空之时，冥冥之中总有一种预感，虽然我极其不相信这种预感，我甚至放弃了我的工作，并告诫自己的孩子远离航天飞船和太空电梯，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会回到塔拉里亚，回到那个充斥着血与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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