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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丽江回大理,恰巧碰上了去大理游玩的李先生一家子,大家好说好笑的,一起搭车的时候,小洋没带够现金,就问他们借了一百,答应第二天还他们。
回到了大理后,小洋他们似乎就没有过多地聚在一起,叶姐整天都呆在旅舍里,看看书,整理一些资料,方凡这两天电话一直很多,打着中国移动高昂的漫游电话。后来才知,方凡故意把回去的时间推迟了,他这两天就是为这事忙活。
“我明天就走了,票已经订好了。”叶姐对着他们说。
小洋感到十分惊讶,叶姐怎么没有通知他们就突然走呢?之前她不是说好过些日子才走的吗?怎么现在就走了。
“这么快?我刚刚才想叫朋友改签车票,留下来多玩一些日子不行吗?”方凡问,他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诚挚的请求,眼中带着诘问,让人心软。
叶姐似有意避开他眼睛,脸上满是歉意:“工作定下来了,那边的人催促我去呢。”她看着小洋,笑着说:“小屁孩,你留这里,陪方凡玩,反正你们学生,事情不多,闲得无聊。”
“真决定走那么快?”他很惋惜,“既然这样,我也不必要把车票改签了,小洋,就只有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你不会寂寞吧?”方凡对着小洋呵呵地笑着,显得很牵强。
“我想可能有人会更寂寞。”小洋喃喃地说。
“小屁孩。”
方凡离开那个下午,淫雨霏霏,整一篇城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中,微微的凉风浮动柳条,却吹不走雾气。城里面的人没有打伞,依旧拖着不急不躁的脚步,在那些湿滑的大理石路面走着。古城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莫名其妙地挤,小洋被人和大包小包挤在中间,想到:记得来时廖无几人,为何在离别时变得匆匆忙忙,步履沉重。方凡依旧保持着那张刚毅,不苟言笑的脸,但从他的眼神里,小洋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也许是回去,也许是叶姐,也许…
在火车站候车时,小洋终于忍不住问:“叶姐怎么样?”
方凡表现得有点惊讶:“叶姐不一样,真的。”
小洋看着方凡,突然想问一句话,可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可最后还是决定说:“问你件事,行吗?”
“靠,你不是挺直爽的吗?想说什么就什么,不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方凡说,“我是喜欢叶希,第一次见她就有这样的感觉,如果这是你说的正经艳遇,我想这算是吧?”
“喜欢一个人,那么快?”小洋疑惑地问。
“快,慢,有区别吗?”方凡反问。
的确是,快和慢有何区别呢?人为何要控制自己的喜好?我们介意些什么,难道快就一定是一种鲁莽,就是一种放浪?他不自觉地想起刘阁,两人拉扯了那么久,他有点弄不清这些算什么。
“我们部队教官曾说:看到机会,马上出击。”他说,“其实,你不像来找艳遇的,你顾虑些什么?女孩子?”
“没有,莫名想起了一个老朋友而已。”他一下就带过去了,急忙中露出了一丝歉意。
“来,兄弟抱抱,不知何时再见。”他们抱在一起,如同兄弟一般,虽没血缘纽带,可却居于共同的理想和信念,相互用力地拍打着对方的背,告别浓烈而厚重。
离开时,小洋才发现方凡眼眶里满是眼泪,他没法想象这是那个刚强的大哥,也许这就叫热血男儿,而他,心里除了一刻转瞬即逝的感动外,再没别的,自己算是冷感还是冷血?
小洋看着方凡向站台走去,越走越远,他感到歉意,抱歉自己没有拿出一样的感情对待朋友,突然,方凡回过头来,向他打了一枪,笑着说:“小洋,你是个特别的人,哥走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雨依旧淅淅沥沥,迷蒙白色的天空带有一点忧郁,小洋又得独自乘车赶回古城了。
“方凡走了吗?”叶姐问道。
“嗯,走了,他叫我们有空去宜昌玩。还说,会想我们的,特别是你。”后面这话是小洋故意加上去的,他现在正咪咪地笑着。
“我们都会想他的,干嘛弄得那么煽情啊?呵呵。”
“你什么时候走啊?今天晚上还是明天啊?”
“不走,我是不希望方凡为我改签才这样说的。”叶姐说,可迟疑了一会,改口说:“我不希望他在这里耗太多时间才这样说的,他学校不是有事?懂吗?”
“好吧,没办法了,人都走了。”他想不明白叶希为什么这么做,在逃避些什么?他暗暗为方凡感到不公。
下午,小洋独自去一言堂呆了一整个下午,他一直都是在看佛教的通俗读本,自从他在丽江遇到那个牵马帅锅后,就对宗教充满兴趣,特别是佛教。这一整个下午,他看着这些书,不知是时间久了,还是太费劲了,他感到有些眩晕,感觉到这个清净的大堂内满是宣噪。之后,他在周围转了一圈,附近不远就是一条酒吧街,夜里,这里人声鼎沸吧,他越来越不明白,为何这样的清静之地要落在这闹市中。将近六点时,去一言堂吃了个斋饭,之后又在大堂内看书。
接到李先生电话时,才发现自己忘了要还他们钱来着,于是,他快跑到取款机,打算取钱还他们,不料发现,前一天银行提示钱已到账,因为跨省,今天仍没真正转到,不过回去时,他已想好了如何交代。
回答旅馆,马上迎上来的是李先生的老婆,他们似乎很焦急,她问:“小洋啊,我以为你到哪里了?我们快上火车了,你知道出门在外,总得有些钱防身,你现在方便吧?”
她笑脸中带着丝丝不悦。
小洋一脸尴尬,抱歉地说:“刚刚去银行,因为出了点原因,钱没到账,要不这样,你把银行账号和手机号留给我,我给你打过去,行吗?”
“小洋,不是这样不行,而是我们出门在外,需要现金防身。你明白?你得还我们钱啊?”小洋压根不相信,一天前还热情客套的妇人,一下子就改了面孔,就仅仅是为了一百块?周围的人,听到这些,对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定定的,一动不动,空气变得十分沉闷焦躁,小洋有点急了说:“大姐,信我,我可以打钱过去的。”
“小洋,出门在外都有难处,不是不体谅你,你看,我们车快开了。”
“可以,算了,你到时给我们打过来。”李先生说,他似乎看出了小洋的窘迫,不忍心继续为难他,但他的表情似乎带有很大的失望,似乎这钱拿不回来了。
李太太看了先生一眼,说:“小洋…”
“好的,等一会儿,我给你拿钱去。”小洋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们的话,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无论是女人的步步紧逼,还是男人的同情宽限,他的自尊他都受不了。
“大姐,能借我一百块吗?我钱因为银行原因,没法拿到,还给他们,可以先问你要一百?”天井处,飞鸟,旅馆老板娘,叶希他们正吃着为小楠送行的晚餐,桌上满是残羹,他们倚着椅子慵懒地坐着,小洋急着还钱,不顾唐突,就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们一脸惊愕,直盯着小洋。小洋茫然地望着他们,心里满是慌张,他来不及观察、感受现场这一切和思考为什么自己不直接问叶姐借,而是问旅馆的大姐拿钱。
大姐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这下意识的回复,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本性,小洋听到了,心中满是感激和轻松,谢谢大姐,给他这个落难人一个即时的帮助。
“小伙子,别急,把事情说清楚。”飞鸟平和地说。
小洋急急忙忙地说了原因,他感到胸口满是躁动,仿佛整个灵魂冲出了肉体,正在被赤裸裸地审视。
“大姐,不要给他。”小楠拦住了正要起身拿钱给小洋的大姐,大姐看着小洋,一脸无奈,小洋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决定了他的命运,他灵魂的纯洁、卑鄙与否。“大姐,不要给他,他的房费现在还没给,给他干嘛?”她用力地拉着大姐坐下,小楠比平时多了几分凌厉,像钢针,冰水一般,往小洋那个无所逃窜的灵魂招呼。
“我的,给,小伙子,不急。”飞鸟拿出了一百准备递过来,那可是救命药啊,小洋,你为什么不拿啊?为什么?是固执,不忍心拒绝要帮自己的大姐,是不屑于他人的同情,还是不想此刻被人看出自己不安、柔弱的灵魂啊?
小洋看着大姐,那一种倾尽全力的眼神,相信没有一个灵魂能受得起这样的注视。
“小伙子,我的钥匙在小楠那,抱歉,帮不了你。”大姐无奈地说。
小洋木然地站在他们前面,像是一个小丑,被众人所嘲笑,他无法逃遁,但还得坚持,拿到那一百块,那是他捍卫尊严的唯一方式。
旁边观看的李先生的夫人,依旧催促着,但声音传到他耳里,变得如此稀弱,仅像在梦中的叫喊一般,小洋红着眼,竭力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叶姐,你现在还有多少钱?”小洋终于问她要了。
“只有五十,行吗?”叶姐关切地问。
“嗯,就这样吧。”小洋说。
最后,小洋已经忘记怎么说服李先生一家人同意:先让他还五十,剩下的明天往他电话里面充钱。小洋铁定要和叶姐送李先生一家子到公交站,他知道这样既让他们尴尬,也让自己尴尬,夜暮时分,暮霭从大地里慢慢浮起,四周都被涂成了黛色,他跟在叶姐后面,时不时低头喘一口气,时不时仰起头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倒回去,小小一段路显得如此漫长,可他还是一路咬着唇忍住,把他们送走了,临走前,他满含笑脸说:“李大哥,下次,来广州找我,明天留意一下短信,我给你充钱。”
回去时,他跟叶姐说要去吃东西,便一个人跑开了。转身离开叶姐十米,泪就已经簌簌地落下,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看到他柔弱、屈辱的泪水了,这股情感的洪流一旦冲破了理性的堤防,就变得怒不可挡,小洋独自坐在洱海门的石阶上,身体和声音不停地颤抖,眼泪、鼻涕都冲了出来,再没有什么所谓的尊严,现在只有夜里一个受伤的小孩。
独坐了许久后,他才平静下来,黑夜早已完全遮盖了大地,行人各自走着,没人会刻意留意独坐在石阶上的他,可他还得整理好情绪回旅馆。他想方设法地不去埋怨谁,可总是会想起小楠的话“大姐,不要给他,他的房费现在还没给,给他干嘛?”
他试图说服自己:没有人该为自己的错负责,没有人跟你有莫大关系,被要求帮你,所以没必要埋怨,怨恨别人。
回到旅馆时,饭局早已散了,残羹也被打扫干净,唯有飞鸟一人还独自坐在旁边,他关切地问:“回来了?能坐坐?”
小洋没答,直接坐在了傍边,总觉得姿势怪怪的,他没法回答飞鸟什么。
“陪我坐坐,不用说什么。”飞鸟拍了拍他的手,眼里满是慈祥。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每一秒的停靠声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该这么坐,显得忸怩不安,他知道在飞鸟面前,自己就像一只剥夺了肉体的灵魂,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洞穿,没有隐私。
“你不想对刚才说些什么?希望你不要怪小楠。”飞鸟说。
“没有怪啊,我不需要怪谁啊,没有人该为自己的错负责,没有人跟你有莫大关系,被要求帮你,没必要埋怨,怨恨别人。”他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可以把理由说得如此堂皇,心里除了悲伤,什么都没有。
“装,何必呢?”飞鸟不悦地说,小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一直很在意这位陌生朋友的看法。
“不是吗?你觉得我刚才怎么样?”小洋鼓起勇气问。
“你有点自私,不过你事情处理得挺好的,真的。”这算是什么话,一个朋友的话?
“嗯。”小洋只应了一句,便没有再回答什么,他心里满是悲凉,他怎么装了?怎么自私了?他能说自己讨厌小楠?这两句话,这两年一直在他脑海里游荡,他经常问自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怎么装了?怎么自私了?
他们静默了很久,直至睡觉,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