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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虚无
早晨，整个古城和苍山都沐浴在水雾中，到处都显得湿漉漉、清凉清凉的，也许太早，整条古街道除了听到稀弱的声音外，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那些老建筑上的瓦片闪着湿湿的冷光，随人的移动，光线忽明忽暗，屋檐上悬挂着古老的风铃叮当叮当地响着，随那微微的风，飘荡在古巷深处，往往复复，直至消逝。从古城往山上看，一片混白，只露出腰身，全然看不见山顶。
去丽江的火车是下午两点，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登山逛逛。坐上登山缆车，往脚下看，他们离地越来越高，古城越来越完全地展现在面前，一种征服和畏惧夹杂的情感不断在胸中酝酿，他们又喊又笑，惊醒了整个苍山。将近半山腰时，向下望，苍白的坟墓依山势拾级而上，密密麻麻，在雾气中不显恐怖，反倒显得安详和美丽，他们停止了谈话，静默地看着脚下，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眩晕，脚底发软，想跳下去，当猛然惊醒时，他们审视着刚才自己的思想，身体不由传来失重感，冷汗不住渗出。
对于他们说，苍山没有想象的美丽，他们也不明白自己对这座山没有强烈的感情，却花钱上了这里，所谓的几个景区，无非是景点为了迎合游人，生硬开发的。他们漫步在半山腰的小路上，优哉游哉，既不像看景，也不像散心，只是像走一段平常的路。走了段，碰上了个逃票上来的男人，一段路下来，只有叶姐跟他聊天，小洋和方凡不喜欢他的活头，前前后后也只说了一两句，也许他感觉到了敌意，不久便走开了。他们顺着小路到观景台，面前呈现了整个大理县城，两边高大的苍山如同盆缘般把面前这块平坦大地装在里面，古城自西向东横亘在苍山脚下，从洱海门穿过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就是碧波荡漾的洱海，半山腰看，它更像一片镶嵌在大地上的巨大翡翠，灵气汇聚，这也许是他们爬上来唯一感到惊喜的。小洋看到这，开始调侃起叶姐的风水学来了。
沿着景观小路左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偏僻景点，景观路的尽头前面是一片陡峭的石岩，壁前不时看见有两只山鹰掠过，不远处的石岩上能看到一个类似废弃的石屋，仔细看，能发现一条挨着石壁的小道通向那里，那条小道如此狭窄，看起来让人胆颤。他们三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尽可能地接近那里，当能清楚看到废墟时，才发现脚下的小道是用石柱插入岩体伸出而成的，这些石柱都长满了苔藓，看上去，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他们停下来观看了一阵，这才发现那个写着“危险，严禁入内”的告示牌。奇怪的是，三都看到了，却没有相互提醒，只有一片沉默，沉默得怕人。叶姐上前试着触摸那条狭窄的小道，它比远看起来更让人胆颤，小道只能容一个人紧靠着壁过去，因常年流水，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小道上方一米多的地方有几个孔洞，估计是设计给人抓紧石壁走过去用的。
叶姐抓着孔洞，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过后，她静静地呆在那个废墟中，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片虚无的空间，深深地吸一口气，在那刹那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召唤，一种解脱。小洋看着废墟那边难以理解的静默，他也走了过去，那里不多但高立的野草，显得这比原来想象的要荒凉更多，孤独更多，他不知道何人会在这样的绝壁上建造这个场所，这里就像一个祭坛，神秘令人畏惧。
“也许，这是一个天葬场所。你看这些石台。”叶姐指着面前的这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说。
“是吗？这里也有天葬这个习俗？”小洋惊讶地问道，慢慢地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冷，觉得这里山风大了很多。
“不知道，可我猜不出这是用来干嘛的。反正是宗教场所。”叶姐指着石头上诡异的符号。小洋定下神来看着这些东西，越看越觉得这些就是那些遗失已久的咒语，他不由想象到一个世纪前，这里摆着一具等待分割，等待秃鹫争抢的尸体，他现在坐着的地方就是那个摆放尸体的地方。敬畏从他心底冲上来，演化成为一种不可遏制的恐惧，他不自觉中就冒犯了神灵，他在心里拼命地祈祷。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了过来，就像他们能不顾地下的万丈悬崖，不顾失足走过去。方凡一直都在原地等候，对于他，并不是没有这个勇气过去，而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过去，心底里没有被它所吸引，他在一旁没有感觉到恐惧，也没有焦急，只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想到他们会掉下去，他会马上报警，联系他们的父母。可奇怪的是，他没有劝阻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过去。事后，当他想起来，他总觉得愧疚和心凉。而对于小洋，他事后回忆起来，他总觉得脚软软的，心里悬空了老半天。而叶姐，只是笑笑。
时间总是在这样悠闲中过得飞快，没有人在意它，可它一转眼就将近一点，这他们才发觉时间逼人。方凡拉着叶姐的手，匆匆地走，叶姐因为慢，只能一个劲被拉着走，小洋一旁看着，既感觉累又感觉搞笑，细细看方凡，他只顾埋头向前走，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攥着，他表情严肃，可又透露着那么点不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