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惹尘埃》

作者: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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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19国道

2.13 巴噶-萨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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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进窗户的下午阳光把我惊醒。残留在阳光中舞动的细碎绒毛,银丝般晃动,落在我肩头。骤然置身陌生的时空,囫囵睡去,又使我有些恍惚醒来。我又短暂失忆起来,不知自己在何处。

阿伟见我醒了“过来,一起喝点啤酒。”我摇摇头,靠在窗户边的靠垫上,意识依旧有些恍惚。港佬们却在一边要了青菜,喝上了啤酒。“青菜比肉贵哦!”阿伟做了个鬼脸给我。

许辞从门外走了进来,在我身边坐下。

“班车和这里老板联系好了。是狮泉河到日喀侧的车,车上给我们留了位到拉孜,6点到,今天应该是跑通宵。”许辞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抓着他似乎几年没洗的头发,看着在阳光中飞舞的头皮屑,我仿佛看见了班车跑动时那漫舞的尘埃。

我没问车价,也懒得去问了。

旅途令人狼狈不堪,疲惫删去了所有的虚张声势的豪情,和那些浮肿而虚假的浪漫,有的只是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比如大家开始为要在车上通宵抵御寒冷忙开了。许辞拿出了羽绒服,港佬们如临大敌,几乎把行囊里能穿的都准备穿上。阿豪居然给脚上夸张的套上了五双袜子,边忙活边抬头对我说:“在新藏线上,我受够了。”

我颇受感染,也套上了三双袜子。此时,阿里的气温远比我开始到来时要低很多。

已忘记这是多少次的黄昏后。西边的国道上班车终于在夕阳下脱颖而出,似乎踏着彩云,车灯闪烁一溜烟伴随着跑动的哐铛声而来。那一溜烟,在车后由细变粗慢慢散开,在金色的余辉中再缓慢落定。土在那一瞬间扬起为尘,给路人们带来欢声舞动,而后落地为土等待再一次为尘。尘归尘,土归土这句话在脑中更加清晰地闪过。我们都是路人,不管怎么披被星戴月,不管路途有多远,而归复的还是那养育心灵和身体的那方沃地。

我看了表,已是晚8点。班车迟了2个小时。

阿伟在一边唧咕,从言词里觉察到对班车晚点的不快。许辞做起了政委的工作,从国内道路状况到藏族人撒尿的习惯一番分析后,告诉阿伟在神奇的土地上坐班车那就是一种心理素质较量:车慢我不急,车快我稳,没车我等。

阿豪几乎一个人把我们的行囊装上了车顶,用脚踢了踢捆扎好的行囊说:“车的发动机掉了,它们也不会掉的。”

车不大,16坐,司机给我们留了四个中间座位。前面坐的是阿里跑生意的四川商贩,行李一大堆。在我们后面的是藏族人,他们安静腼腆。完全区别生意人那样的油腔滑调。

车还没开动,女车主过来收车费,到拉孜每人300元。

我问:“我们什么时间到拉孜?”

女车主头一扭,甩过来一句:“天知道”。

在藏区,所有未知的事情人们都认为那只有神所知晓,是天所控制,这也正符合这些离天最近的人们的思维。只是一旁的许辞听了这句话后,吃吃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楞是没明白过来。

天还没黑下来,我的视线最后一次离开了神山冈仁泼齐。我依稀感觉到在神山上方飘动的云雾,像歌声一样悠扬,时聚时合,似有还无。我能触觉到神山这座巨大的石头中蕴藏所有神灵信息,那是一种光芒,闪烁着天空的光泽。

班车拉着长长的尘埃奔向天穹黑幕。身后的巴噶驿站,残灯旧屋,空旷荒凉,如同被抛弃的村庄。

从巴噶到拉孜有800多公里,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在拥挤气味杂异的车厢里,阿豪眉头紧锁看着我,指了指我脖上的头巾示意我拉上也许好受些。我不以为然,早已习惯了。

班车到了霍尔,天早已全黑下来。

霍尔是班车乘客吃晚饭的地方,被规划的小镇多是餐馆。我们无意进餐,在餐馆外阿豪和我聊起天来。阿豪很关心我去过那些地方,我总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阿豪甚至开始怀疑我是否去过他所说的那些地名。其实我很久以来和香港人有一种纠结,徘徊在心中。显然,此时成了一个问题。我在开始决定和港佬们同行时,却有抵触港人的情绪,不愿过于说话。这和我年轻时和香港人打过交道的经历有关,容后再禀。

我突然问阿豪“你信佛吗?”

这次是阿豪轻描淡写地回道:“佛在我心中,你呢?不是吗?”阿豪面有所思的看着我,我无作答。

一声吆喝,大家上了车,窗外渐起风声。

班车在公路上颠簸、摇晃,我感觉得到漆黑的夜里那山峦山谷狰狞的面目,除了陡然而来的风声,我听见的是整个班车要散架般一样的铃铛哐铛声。班车吃力前行,让人想起了八十年代印度电影《大蓬车》。

在亿万年前欧亚地壳运动还没隆起青藏高原前,在我们行驶地这块土地上曾是沧海无际。

今夜,我们犹如一艘破布帆船,航行在暴风浪中。

我和许辞坐在一排,阿伟和阿豪坐在车过道的另一边。车灯如大海的航船光亮一般,在狂风巨浪中起伏摇摆。车里的其他乘客蜷曲着身子开始睡去,我们四人睁圆了眼睛注视着车灯前方,没有睡意。大家都期待车灯前能出现点什么奇异情况,来增添各自旅途的色彩。但除了女车主不停和司机聊天,什么也没有。

阿里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即使在黑夜,我仍感觉被一股隐藏的力量所包裹,毫不外露,却绵绵不绝。

许辞把羽绒服的头套裹在头上,用手轻轻拐我问:“到了拉孜后你要去那里?”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谈及我拉孜后的行程。

“萨迦,你们呢?”我看着他晒得很黑的脸,其实在夜里根本就看不清,只有近视镜片反着车灯的光。

“到了,我去珠峰。他们要往泥泊尔赶。”许辞说完,转头冲着阿伟喊道:“你们确定去泥泊尔了吧?”

“肯定拉,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回答的却是伸过头来的阿豪。

阿伟笑着:“他说去那里,就去那里咯。”在我看来这两位香港人倒像一对父子。

许辞问起萨迦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我一时答不上来。曾有一位旅行者说过:珠峰有高度,萨迦有厚度。这与对人文看重的我不谋而合。那里是曾经西藏政权中心,在仲曲河畔演绎了一幕幕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萨迦南北寺庙的较量在当时主导了西藏方向,至今定格于此,这一切的厚重如今却鲜为人知,让一时我无从说起。

我对许辞说:“那是一个要去了才知道的地方。”

许辞点点头,仿佛知道了一样。

阿伟没去过拉萨,这次却要和拉萨擦肩而过。他挤过来问我拉萨景点的情况,这又让我发懵。我不止一次到过拉萨,可我从没参观过布达拉宫,哲蚌寺,罗布林卡,珠峰营地,甚至纳木错湖,大昭寺还是混迹于藏民中进去添了一次灯油。

阿伟摇着头:“那你哪里也不去,在拉萨?”

我回:“去过西藏博物馆,不知道算景点不。”

阿伟肯定不理解我的旅行意义,在藏地某一个小镇,乌鸦在阳光下飞翔,桑烟四处缭绕,自由的人们脸上反射着佛光,我在其中曼妙的消度时间。

许辞头靠着车窗,摆弄着他那带GPS的手机说:“我们快到帕羊了。”

帕羊是一个很小的小镇,我想我们的大篷车会在镇上呼啸而过,希望不会惊醒深眠中神的子民们。很久以前我看过帕羊清晨的一组摄影图片,那是梦幻般的小镇,光影的渗透力足以让人把心中的烦俗羁绊奋力一掷,化作轻薄的流云。今夜,我会是黑夜中坠落的一颗尘粒悄悄滑过小镇。

阿豪递过来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帕羊是不会停车的啦,在巴噶我看你喝可乐、许辞喝水,我给你们都准备啦。”

许辞伸出身子一把接住说:“我还真没带水呢。”

我从兜里掏钱要给阿豪。阿豪睁大了眼睛大声道:“OK啦,不用哦。不是说咱们都是同胞,血浓于水,何况一瓶可乐呢,不是吗?”这一席话义正言辞,让我目瞪口呆。没想过,我会手握一瓶包含了民族大义、同胞血脉的可乐,还是百事的。

许辞听完后,一手拎开盖狂喝起来。

过了帕羊,已是午夜。

车箱里开始有了曼妙的酣声,女车主和司机的聊天也渐少许多。阿伟精神抖擞全无睡意,这可能和他五十多岁的年龄有关。他对我开始感叹甚至是后悔,很诚恳地给我说:以前香港人对祖国了解太少,总是恐惧于红色政权。他年轻时总是去南美洲和欧洲旅行,如今才发现他远渡重洋去追寻的景致在国内无所不有,甚至更胜一筹。尽管条件艰苦,那可是自己的祖国啊。在他的话中我能感觉到那种归属和自豪。

这让我难免在内心产生另一样的感叹,那是我对香港人的纠结,埋藏多年。

那是香港回归的前几年,我南下深圳谋生,因朋友关系接触了一些港人。可每一次的接触都是那样令人被动式地卑微,总是叫我看到眼前英国人那种傲慢,那是一种绅士般的粗鲁,彬彬有礼却无法掩饰对内地人的藐视。在那个年代,生活中香港电影、流行乐、时装,甚至语言在内地青年人中影响颇深,甚至是禅精褐滤般的向往,而现实中却是如此的反差,这让当时血气方刚的我难以接受。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我陪一个要移民香港的朋友请一位港人晚餐。在饭桌上,朋友无意识问港人:回归前是否移民国外?港人的神情和回答让我没齿难忘:眼睛斜视桌下,用筷子不断敲打餐桌说:我不会移民,回归后,我既不是英国人,也不是中国人。你们是内地人,我只是香港人。

出了餐厅后,我内心做出一个冲动的决定:一辈子不去香港。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这心结在我心中并没抹去。但看着阿伟阿豪,我实在找不出当年港人的气味,只是越发觉得他们可爱起来。

不知几点,阿豪迷迷糊糊问:“我们要多久才到拉孜啊?”

许辞更为迷糊:“天知道……”

在半梦半醒时,车窗外开始有了光芒。

那是大地在苏醒,山峦间砾石和岩壁有了光泽,逐渐清晰起来。车上迷睡的人们脸上因此也有流光溢彩。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远处,卓约英姿的雪山披着光氲翘首等待,读秒之间,风气云涌紫气东来。

班车拉着长长的旭日斜影,奔向东方。

在仲吧停车早餐,全车人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又骂骂咧咧地上了车,我想是仲吧的面条难以下喉,搅坏了大家清晨的好心情。

仲吧的下一站是萨噶。

太阳带来了剧烈的温度,车箱里躁热起来。

阿伟把衣服脱地就剩了夏装,我好奇看着他:“你五双袜子不脱了?”

“在萨噶脱咯,反正在萨噶要吃饭的哦,你也不是也穿了三双吗?”阿伟拍了拍他的登山鞋。看来还真是同车相怜。

下午2点,班车灰头土脸的停在了萨噶县城中心地段。

萨噶是一个典型的西藏小县城。人流如织,街道两旁散坐着诸多藏民庸懒地晒着太阳,他们把目光投向着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时交头接耳,发出朗朗的窃笑,仿佛我们的到来像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坐在我们后面的几个藏族人下了车,立马没了人影。后来发现他们在附近的茶馆里吃糌粑,喝酥油茶。如果我是独自一人,一定会跟随他们进了茶馆。

在川味馆里,阿豪翻着菜单低头说:“你们内地人,吃东西特别浪费,还是我来点菜吧。”

许辞对我偷笑:“从新疆来的路上,我点了两次菜。结果多得他们抱怨了我好几天。”

“这也不一定,我们内地人也有很多节约的人。”我的话让阿豪抬起了头。“这样吧,我们四人一人点一菜,加一汤,应该够了。”

阿伟接了茬:“这样最好了,这样最好了。”

等我们撑饱离开时,饭桌上片甲不留,每人AA下来不到15元。

午饭后,在哐铛摇晃的车上,睡意不可抵挡地袭来,当再醒来时又是黑夜。班车很快过了桑桑地界,这意味着拉孜不远了。拉孜是去珠峰必经之路,也是去萨迦的岔道。

说起拉孜,我想起了小时的珠峰情节。

我的年少时代有着许多离奇梦想,当然为了应付老师,在作文里我的理想总是与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和争做八十年代新一辈联结在一起的。

而西藏却是在电影院加影的《祖国新貌》里,以黑白片形式存在于我当时年幼心中,让年幼的我震撼和向往的是片中珠穆拉玛峰的神秘瞭远,那曾是我最早想去西藏的地方。

多年后我真正地踏上了藏地,尽管有了多次去珠峰的机会,我都一如即往地选择了他地。众人趋之若骛涌入珠峰,让珠峰为盛名所累,在我心中珠峰高度已是干瘪的符号,而萨迦的历史却如一曲鲜活的音符,委婉悠扬。

在离拉孜20公里外的武警检查站,发生了意想不到插曲。

因当年的西藏局势不稳,在藏地旅行检查司空见惯。当全车乘客的证件检查完后,阿伟和阿豪的香港护照给扣了下来。

执行检查的是一个年轻武警战士,阿豪上前问究竟,战士抛出一句:“你们是外籍人员,上面有令不得通过。”

大家傻了眼。

“那要这样才能通过呢?我们怎么会是外籍人员呢?”阿豪慌了。

“等天亮,上面审查了再说,你们是外籍护照,上有很多出入境记录。”战士公事公办地回道。

阿伟力争:“我们出来时就咨询过中国旅游局,香港人、台湾人可在西藏地区旅游。我们还是从新疆过来的,都没问题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是按上级指示办事。你们在一边歇着,等天亮。”小战士铁面无私,毫不通融。

见情形不对,我和女车主也上前说好话。小战士转过脸鼓起了眼睛:“不关你们的事。”

阿豪在一旁沉默了一会,突然发作了,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检查站的铁门猛力晃动起来,憋着浓重的港腔,对着小战士近乎咆哮:“我是中国淫(人),我们是中国淫(人),你看清楚啦!”声音气势如虹,像是黑夜里一道霹雳,猛然炸起。阿伟也在后面大声喊:“有没有搞错!香港都回归怎么多年了”。

那一刻,大家呆若木鸡。

许辞拉着我,口里直念:完了,这下完了。

全车人都从车窗伸出头看我们,在西部走了很多年,我从没看见有人对武警兵哥如此阵势。场面好象变得难以控制,我连忙上前抱住阿豪让他冷静。

小战士没想到有这样的情况,气坏了:“这里是检查站,不许大声喊!”

阿豪青筋暴出,伸着脖子:“你这是歧视,是政治歧视!”

小战士猛的一怔,楞在原地,不知怎样回答。在部队里“政治”二字最为敏感,分量之重是直接关系每个人的命运前途。

正在这时,检查站休息室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位年长的黑脸兵哥,被着军上衣发问“怎么回事?”

大家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立马冲上前开始七嘴八舌解释起来。

黑脸兵哥倒是很人性化,耐心地听完双方汇报,最后作了很官方的陈述,还特加了什么香港人是我们的同胞、我们更要特别照顾之类的口号,同时也责备了我们的大声喧哗。我和许辞连连点头称是。

一场突如而来的遭遇,就这样化解了。

黑夜,寒风飕飕。半夜2点班车到了拉孜,甩下我们,一路叮玲哐啷孤独地向日喀则驶去。

拉孜县城寂静如死城,大街上没有路灯。郎玛厅灯箱弱如莹光,完全没有了生气。

在上海援建的上海宾馆大厅里,许辞把最后一间的三人房价格,从380元砍到180元。电梯里阿豪笑了:“这可是真三星级哦!”

房间不错,每人的情绪也不错,开始从检查站的遭遇中平静下来。

“我是中国淫,还“淫”呢!”在卫生间里,许辞充当起了阿豪的语文教师:“跟我学,r~e~n~人,我是中国人!”我早已困乏,澡也懒洗了,上床抱头就睡。

洗手间里,一遍遍传出阿豪执着的声音:“我~~是~~中~~国~~淫。”

  在阿豪反复拗口的发音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港人以前在我心中的那点纠结,似乎也随着意识模糊开始慢慢消散、泯灭。也许这个心结本就是个错误。

天亮后的中午,是总台的电话让我们从沉睡中醒来。

在拉孜县城唯一的十字路口上,阿豪停了下来放下行囊拿出了笔和纸,写下了电话和香港地址,递给我:“有空,来香港。”

我淡淡地回他:“去香港做什么呢?我不喜欢都市,你知道的”

“来看我们啊!”阿豪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真诚。

午后藏地的阳光灼热,我接过了那张带着阳光的温度,写着地址的纸条。

我心头一热,我不知道会不会去香港看阿豪和阿伟,但有人在远方期望你的到来,这样已经足够温暖我心。阿豪带着微笑伸出手来道别,我却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他。显然阿豪和阿伟不会知道我的拥抱是另一心结的完结。

江湖一笑泯恩仇。

我们分开了,各赴前程。

许辞去珠峰,阿豪和阿伟要远渡泥泊尔,他们去了县城西边到定日方向的路口等国际班车。太阳直射眼睛几乎影响了我的视线。在脑中,我记得他们三人最后的消失是在太阳下倒影中,被人流的旋涡所淹没。我背上行囊向县城东边外的拉孜大桥信步而去。那是通往萨迦的方向。

到萨迦城还有5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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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 师钦鹏2016-09-18 10:39

    那样的平静,没有有人的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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