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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泰国篇之泰吵
“Put it in the basket ,Put it in the basket 。”McMurphy在我耳边喊,我睁开双眼,发现我不是坐在我们暂时在难民村的家里,也不是坐在窗后的晴天娃娃下。
当空气中不再充斥着太多太多的白天的喧嚣时,坐在拜县的小木屋外面的躺椅上的我,耳边听见的却是这句话,突然间,McMurphy被改造成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木讷。
我们出来了,McMurphy,我在心里说,我们逃离了难民村,但McMurphy只是对我露出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狡猾的微笑。
这一天其实是挺累的,从离开清迈到来到拜县,七拐八拐的山路并未让我们吐,但我们却因住房问题开始吵,到后面的各种琐碎拌嘴。
我不知道我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离开国境的目的,当我忍心拒绝一个又一个我喜爱的工作的面试电话时,如今坐在拜县某处一座租了一天的小木屋里的我,开始怀疑我的决定是否正确,开始觉得自己执意把事业前途断送值不值得,甚至我觉得自己从儿时就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久。我常常会在内心怪责那个不去继续培养我的兴趣,不去挖掘我的绘画天赋的父亲,因为他只需继续培养我的绘画兴趣,而不是让我重点去考清华北大,如今的我,想必也是不错的画家了吧,而不是坐在这里,像个受伤的狮子,在黑夜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Jump up and put her in the basket!”McMurphy跳出来冲我吼。
我跳了起来,手里也有球,但我怎么也投不进人生的篮筐里去。
无论是面对国内社会的喧嚣,还是面对国境外的热闹,还是被保护在清静悠闲的泰北难民村里,我都有一种感觉,这些地方,我就是McMurphy,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到了,于是McMurphy努力反抗疯人院里的束缚,我努力反抗我这个社会的焦虑、冷漠、喧嚣与繁华,我试图鼓动身边人一起与我反抗这个被精心安排着时间表的社会,但他们现在毕业后工作至今工资一个月最少都有七八千,有的也已结婚生子,反观我,比McMurphy好不了多少,唯一不变的是拥有越来越厚的孤独墙。
“冰化了。”她说,过来坐下我身边的另一张躺椅。桌面上放着我们花八泰铢买来的一袋冰。
是她让我意识到我开始站在了孤独的流沙里,开始渐渐被吞噬。我看着透明的冰,这个白色的液体,不就是最终成功逃离疯人院的Chief,结尾他逃跑时穿着的白裤子画面一直在我眼前晃动——是啊,Chief落入了更大的疯人院,我对自己说。
孤独的流沙已紧紧攥住我的脚,开始把我往下拽。
“你知道吗,”我说,似乎努力用说话来对抗孤独的流沙。我手里拿起杯子,里面是加了冰的可乐,“山里爆发麻疹,老师都离去,剩下我一个人时,我每天都面对着大雪天,周遭白茫茫一片,我就那么蹲在门口,望着眼前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
“现在呢?”她问,她让我感觉被谁往外提了提,提醒我注意脚下吃人的孤独流沙。
我摇晃了下手里的杯子,说:“只是换了个地方。”
她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现在要做的最好就是继续原来的日程安排,Ratched护士长说。
这里是监狱,笨蛋,工作人员Washington说。
只是换了个地方,笨蛋,我说。
“有点冷了。”她什么时候进屋去拿出两条浴巾出来当毛毯了?
我接过粗糙的有点厚重的浴巾,且感觉是流沙吞噬到了我的手部。
“你就适合一个人呆着。”她说,像是推了我一把,让我被孤独流沙吞噬的双臂挣扎了一下。
“这里很安静,每天喝喝茶看看书很好。”
“在村里也能。”她的这句话打消了有意在幻想中的孤独流沙里试图挣扎的我。
嗯,那个曾经因麻疹被留在山区里的我也能,他每天都靠着一桶用剩的不多的汽油桶里倒出的油来浇湿被雪冻住的木柴,然后艰难地在露天下的灶里升起火,接着又回到大雪下的屋子里编织着孤独衣来穿。
我的眼前仿佛又升起浓雾,我又成了那个曾经被留在深山里的他,置身于浓雾里的我,全然看不清周遭,唯一能看清的只是脚下不足半米开外的路。
“还有半个多月。”她把手机放下说,我飘开的思绪回了来一些。她让我意识到我不能任由孤独的流沙吞噬。
“什么?”我端坐了下坐姿,耳边仿佛能听见流沙松动的声音。
“签证。”
是喔,我们的签证快到期了,这意味着我们就要离开泰国。
“我们延期过了?”我问,答案其实我知道,还记得我们去泰国的移民局延期时,她坐在移民局的椅子里一眼不眨得盯着那里的几个欧美帅哥看,我为此生了气。
她现在重新玩起了手机。我心里也明白的很,她面对孤独还很陌生,还不习惯一个人的孤独,她也没做好打算把自己关进孤独做成的鸟笼里,但她不明白的是,我们现在包括在难民村,我们就是两只受保护的鸟,被关在孤独的鸟笼里,或许她也是明白的,要不她来到清迈也不会玩得那样开心,逛世上最大的夜市这么尽心。
看着这些我们在夜市上拍摄的图片和为她拍摄的照片,我想得是,我们暂时离开清静悠闲的难民村,来到热闹喧嚣的清迈市区,对她而言,实则更像是快被晒成咸鱼干的灵魂逃离到逼仄的社会里来让喧嚣润泽润泽。很多时候,我很想对她说,你该放下的不仅仅是手机屏幕上的世界,还有你的肤浅(我常爱说她旅游不注重精神上的享受),你该带上你的精神,你最该习惯孤独,一个人的孤独,面对孤独说话有助于你思考。但奇怪的是,一旦我这么想,一旦我希望她爱上孤独,我便深深地感觉脚下的地面不稳,孤独的流沙形成了,它在吞噬我了。
——见鬼,Chief砸窗逃离疯人院时穿的白裤子又在我眼前晃。烦人的McMurphy又在冲我叫喊:“Jump up and put her in the basket!”,他让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Chief真该在他入院的第一天就把他的嘴给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