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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升上初中的第二年,枫泾中学就从北大街搬到了白牛路。镇上的小学升初中并不像现在市区的小朋友那般麻烦,没有所谓的重点中学,我已经完全记不得当时的程序,只知道当时小学里一批玩得好的小朋友换了一个学习的地方又聚在了一起。
白牛路和北大街是两条平行线,如果说枫泾镇是一个方形的小镇,那么白牛路是它的一条外边,当然其中也有很多毛细血管将他和北大街相连着。
枫泾镇的大改造,在我的印象中,可以算是从中学的搬迁开始的。原本我从家里去北大街的路上,需要穿过两三个鱼塘,走上一段泥泞的塘边小路。那一年,几个池塘都被填了,中学的旧址上开始铺水泥路,上学必经路上的芦苇荡所散发出的青草味与池塘泥腥味便从此在我的童年消失了。
北大街一直走,施王庙向南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座石桥,叫做清风桥,过了清风桥是一座电影院,也可说是剧院。当时的影院和现在不一样,它只有一个非常大的礼堂,可以塞下好几百号人。枫泾镇上很多大型的演出或者活动,也会安排在这个礼堂里。
每个学期,中学里都会安排一两次看电影的机会,他播什么,我们看什么。那时严正飞已经找到了继水浒卡之后人生新的意义。电影院边上的一条弄堂里,开着一家叫“游戏地带”的电脑房。当时,似乎还没有“网吧”这个名词。严在一次电影散场后的闲逛中无意间发现了它,从此他就爱上了一款叫做“星际争霸”的游戏。显然一个人玩游戏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严在班级里迅速找到了同好,并很成功地为“游戏地带”做了宣传。
子路和巴头都是“星际争霸”的高手,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水平就超过了严,严对此很不爽,分明是他把他俩领进门的,结果一个个比自己厉害,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严在发现“游戏地带”的第二天就拖着我去体验了,老实说,我对于“星际争霸”这样的游戏实在是比较苦手,那种需要又按键盘又按鼠标的游戏,从来都不是我的爱好,很快我对它的兴趣在被严一次次的完虐后彻底丧失了。
子路的爸爸也是枫泾中学的老师,加上我,班里有4个教师子女。当时像“游戏地带”这样的电脑房,在大人心里那几乎就是头号公敌,哪家小孩要是整天泡在电脑房里,那几乎就和染上了吸毒一样严重,一定要彻底杜绝的,不然长大了准没出息。“游戏地带”就像一个贩毒窝点藏在北大街周围的某条毛细血管中,每周五的提早放学以及任何有可能脱离父母控制的时候(比如周末的课外教程)他们三个总是要合伙“犯罪”狠狠爽上几小时。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能持续太久,随着他们“作案”次数的越来越频繁,作为老师的子路爸很快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也成了“游戏地带”的常客,当然,他充当的是“警察”的角色。
尽管如此,“警察”也不能每次都能将“罪犯”绳之以法。他们三人依旧能在看似密不透风的监控中偶尔找到喘息的机会,这样的刺激,反而使他们在精神上更加的愉悦。子路之所以叫子路,并不是他爸妈给他取了一个这么文艺,看似孔子徒弟的名字,而是“子路”在枫泾的土话中是猪的意思,我们当时起的外号如今看来倒很适合做一个文艺青年的名讳。子路在学习成绩上看来并不是一个坏学生,更多时候他的成绩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的,老师说,上个金山县中是没有问题的。(金山县中就是现在的金山中学,是金山区最好的中学)。这么有希望的儿子,子路爸那是肯定要加倍保护的,万不能被“游戏地带”荼毒了。很长一段时间,子路都不敢出现在北大街上,因为整个枫泾镇,似乎都布满了他爸的线人。
“游戏地带”的寿命并不长,到我们初三的时候,它的时代也就终结了,当然并不是靠子路爸这样的人努力,而是政府的规划开发。很快在中学搬迁后,那个电影院也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再接着就是小学的向北平移,然后我就发现整个枫泾镇都支起了脚手架,那些原本不是石板路的街道开始铺上青石板;中学旧址的边上开始挖河;河道上又开始建全新的石桥。原来那条流经枫泾镇的河浜由于常年没人整治,河水也不清澈。旅游的开发给枫泾带来了很多的好处,当时最立竿见影的就是河道慢慢地开始干净起来;也有很多坏处,对严他们影响最直接的就是“游戏地带”被拆了,在他们看来,河水的清洁远远不能弥补“游戏地带”被拆所带来的损失。
在重修改建的风潮中,严爷爷的剃头店也未能幸免。严爷爷是个聪明人,他很快认清剃头这门手艺已经不再吃香,当时新街上剪头发的地方都开始叫“发廊”。于是他早早地谋划起新的出路,小学要重修成施王庙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街坊邻里,严爷爷立马嗅到了商机,在原来北大街的门面上开了一家香烛店,同时还卖着手工的锡箔(锡箔:上面涂着一层薄锡的纸,多叠成或糊成元宝形,迷信的人用来给鬼神焚化)。85块一捆的锡箔够严爷爷剃上17个人头了。
此时已有上午9时许,街上行人依然寥寥。
施王庙刚建好的时候,北大街上个别如严爷爷这样有商业头脑的散户率先做起生意,谁知道后来本地人进庙也要收取门票费用,外地游客也不算多,香烛就一直无人问津,反而因为在小镇的最西面有一个公墓,锡箔倒是很好销。街上的居民们看到锡箔带来的可观经济利益,就开始扎堆卖锡箔,于是北大街就变成了锡箔一条街了。这烧给死人的玩意儿,一下子占据了北大街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而原本真正有古镇特色的粽子,状元糕,丁蹄之类的传统小食却总是不温不火。
重新翻修后的清风桥的确很符合江南古镇的建筑风格,这里也成了枫泾镇最有名,也是最美丽的景点——枫泾三桥。三桥区域的河道是枫泾南北,东西市河的交叉口,南北两边分别是北丰桥和竹行桥,与东面的清风桥构成一个三角形。
“北丰桥和竹行桥在我儿时并没有特别印象,我高中离开枫泾在上海市区住校念书,然后有一天回来就发现清风桥这里突然变了一番景象,河道上又多了两座桥,坦白讲,我从来没有认为枫泾镇是江南古镇,这么一改造,倒确实挺像一回事的。”晓乐听着,没有什么话,只顾听我说着东瞧西看。
事实上,枫泾镇又的的确确是一个颇具历史文化的吴越古镇。金山县志记载,它成市于宋,建镇于元。以当时枫泾玉虚观北侧的东西市河为界,将古镇一分为二,在行政上采取南北分治,南属浙江,北属江苏。后来到了清朝顺治年间,华亭县的西南境建立娄县,枫泾仍以界河为南北分界,北镇属于松江府的娄县,南镇不变。一直到1951年,枫泾的南镇并入北镇,枫泾镇才结束漫长的分治历史,全镇统属松江县管辖。1966年10月起,划归上海金山县(现金山区)管辖。
相传古时,乃至近代,枫泾镇内都是水网遍布,河道纵横的。北丰桥和竹行桥并非为了旅游开发而凭空建造,而是原本就存在的。只是在近代史上的三次较大规模的破坏,使得枫泾镇所存古建筑明显减少。第一次,太平军驻枫泾与清军打仗时,大批有名寺庙、私家园林、民居被火烧毁;第二次,1937年日寇大轰炸,枫泾南镇破坏特别严重,闹市民宅大多夷为平地;第三次,文革时期破四旧,许多珍贵历史文物又遭损毁。那些无论是在战争还是改革浪潮中的历史沿革虽令旧人扼腕而惜却也将随着时代发展,为新人渐渐遗忘。就如我这样的本地年轻人,对枫泾的历史也不甚了解。上述这些信息自然百度一下,也能了解就差不多了。
再后来,随着像西塘,周庄,乌镇这样的水乡古镇旅游业声名鹊起,相关部门的决策者终于也按耐不住,掀起了新一轮的改建重修热潮,也就是从我初中开始陆陆续续发展至今,终于给世人呈现了现在这样一个古镇枫泾。
沿着北大街一直往南走,走过新泾路和通济桥就是南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