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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19国道
等我醒来,扎达土林山上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小雪。小杨没有食言,请我吃了肉包子和稀饭的早餐。
街道上显得空旷冷清,游客们乘着包来的越野车,一早就离开赶往下一站,而扎达每天要迎来的新游客要下午过后才到。小杨邀我去他熟人家里打麻将,我笑着回绝了。他走时,我不忘叫他给我打听去塔钦便车的事。他满口答应,却说希望不大。天色还是那样阴阴貉貉,没有起色让人沉闷。武装部里的兵哥们在街上和那群野狗逐打怒骂,时而又甩食亲唤,消磨着无聊的时光。
我在街上溜达,打听着去神山方向的便车消息。片刻,几乎全县都知道了我要去塔钦的事。仿佛我成了街上的亮点,阿姐大哥们放下手里的活,在街边交头探耳加入了我的找车工程。扎达全县对外界只有一趟班车,3天一班,目的地却只到狮泉河,和我要去的方向相勃。在阿里地区,大名鼎鼎的塔钦是个村,以前叫大金,去年才改为乡gov-ern-ment。塔钦的出名是沾了神山的灵光:神山冈仁波齐。
从扎达要坐车去塔钦,如果没有便车那还是个颇费周折的事。
中午,我一头转进了这些天我常来的芒康甜茶馆。我刚到扎达时,我就注意了这甜茶馆,是因为“芒康”这两字为招牌。多年来,扎达表面是个平静的小镇,其实却是在藏地颇有江湖名气的江洋大盗们的行居码头。因为古格王朝后,留下了大量的壁画经书石像,时至今日已是价值不菲。
用德语写作的捷克作家艾尔文·基希在他的著作《秘密的中国》中有短暂关于扎达盗贼描述。
绿林飞贼和戎马盗寇们,不走大道悄悄潜进扎达。然后带上干粮,骑着马翻山越林深入扎达地区的达巴、波林、萨让等地进行文物盗掠。这些剽悍的盗贼们大都来自于以芒康为中心的康巴汉子,而最终的买家却是那些洋人们。至今,在扎达住宿有一条规定:凡是有康巴人入宿必须立即上报边防公安。
江湖盗贼们已不再当年,但依然勾起我对芒康甜茶馆的猎奇。幻想着坐在盗贼枭雄中,表似泰然,实际心机紧绷、眼神机警,不放过一丝差错。仿佛一刹时便是掀桌而起刀光剑影。
我掀起门帘,进了茶馆。门外的强光一扫进了屋里,一片凌乱的黑头转过脸来齐齐看着我。一怔,让我错觉这次我真的闯进了盗贼黑店。店主藏阿姐在角落里招呼我。过去坐下,店里又恢复了喧闹的谈话声。
“我正准备给他们做完茶了过去找你”几天来我和藏阿姐混了面熟。
“怎么了?”
“你看,他们都是要去狮泉河蔬棚技术学习班的,在等狮泉河班车过来接他们。你进来,他们还以为你是司机来了呢。”
藏阿姐已帮我说了情,要他们把我带出去到巴尔兵站。学习班的藏民们自然没意见,他们是各乡村里送去狮泉河林科所的学员。他前些年,林科所在各地进行大兴土木植树造林,想以此来改变阿里。但环境和气候原因使成果荡然无存。后干脆改为大棚蔬菜种植业,结果经济效果很理想,而又改善了当地人生活质量。因此各乡村大棚进行的如火如荼。狮泉河方面包了一辆班车下来接人,我运气还行,撞上了。先到巴尔兵站再找车就方便多了,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今天给你10磅甜茶,收你5磅的钱,今天做有多的。”藏阿姐笑呵呵给送上茶碗。
在旅途上,总是能碰上这样的待遇。一点施舍,一份关怀,让你全身温情四溢,励志着漫漫来路和苍茫去路。有时候这也是我一种无端的感触,在辗转延伸的旅程中享用不尽,怀想不断。
别过藏阿姐,我去取行囊,小杨焦急地在门口等我。见了我劈头就问:“你去了那里?今天有车出去,走不?”
原来,小杨说的是同一趟车。我爬上车,四川籍的司机把我行囊摞在引擎盖上拍了拍说:“你就坐这里吧,我和小杨是老朋友了,他也说要我带上你。”
我看了看车厢里并没有坐满。
“兄弟,听我的就坐这里。后面会吵你晕头的。”司机信誓旦旦。
我去给小杨道别,他没有了话语。沉默少许,告诉我在巴尔兵站时天会黑了,找个地方住下。第2天去塔钦的车要10点以后才有,我表示了感谢。我问他:“打算回湖南吗?或者或者是以后?”他晃了晃头,没有表情。
半年以后,我在长沙的黄兴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小杨打给我:他离开了扎达,终于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狮泉河,在那里开了一家小餐馆。
车还没开动,车箱里已是歌唱的海洋。藏族同胞们的喉咙仿佛就是冲满电源的喇叭,后面5小时车程里,我头昏耳胀。还好,在我头脑清晰时。车缓缓跨过象泉河,我最后回望时不是看着古格方向,却是看着扎达县城。
再见,扎达!
晚10点多,车到了219国道上。在叉路口,我下了车。司机告诉我,他们还要赶3小时路程,让我沿着219道走4公里就到巴尔兵站。班车调头消失在黑暗里。我取出头灯,顺着大路向前走。国道上的巴尔这段路,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山谷里。也更像是宽广的大河床中,依稀感觉到大河在两岸岩壁间激起的沉雄的回响。天黑的像墨汁,没有星空。我也看不见列列山峦的剪影。
走出几百米外时,一车灯拌着轰鸣声向我靠来。班车又调头回来,车门被打开,司机大喊上来,我再次上了车。司机对我说:“我答应小杨送你,谁让你是他老乡呢”。一股天涯路上特有的温情,涌上心头。
巨黑的天空下,车灯也似乎被压抑着失去了穿透力。巴尔兵站少的可怜灯光出现在眼前。一匝一灭,仿佛随时会永远的消失在黑夜中。